龙泉窑青瓷窑址的发现

作者：钱汉东 | 来源：收藏期刊 | 时间：2010-08-07 | 阅读权限：游客身份 | 会员币：0

　　2007年，笔者因策划在大窑村举办纪念陶瓷考古先驱陈万里先生诞辰115周年的活动而三度去龙泉。6年前，我因撰写《寻访中华名窑》一书考察过龙泉窑，龙泉青瓷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两年前，考古发掘证明了明代早期这里存在着烧制官器的遗址，这个重大发现引起考古界和陶瓷研究学者的极大关注。
　　20世纪二三十年代，陈万里先生在交通条件十分恶劣的情况下，跋山涉水、不辞劳苦地“八上龙泉，七下绍兴”，发现了青瓷遗址，成为中国陶瓷史上一段佳话。陈万里先生是我国陶瓷考古界走出书斋、走向田野的第一人，正是在他的身体力行下，我国的陶瓷研究走上了科学的田野考古的道路。
　　龙泉窑位于浙江西南部与福建接壤处的龙泉市，这里山峦绵亘，一条条溪水从青山中蜿蜒流出，汇入浩浩荡荡的八百里瓯江，奔向东海。被赞誉为“真世界最佳者”的龙泉青瓷，就是在这里烧制出来的。目前龙泉市内已发现古窑遗址360多处，其中，大窑村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在大窑村小学操场的出土瓷片清洗现场，我看到了许多精美的梅子青釉瓷片。这些瓷片工艺讲究，纹饰清晰，图案富丽，有牡丹、梅花、缠枝莲、向日葵等图案，在耀眼的阳光下更显示其滋润与华贵。这些就是在龙泉大窑枫洞岩遗址出土的瓷器碎片。
　　2006年9月至次年1月，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单位对大窑枫洞岩遗址进行了考古发掘。发掘面积超过1600平方米，清理出一些重要的遗迹，出土了大量瓷片、窑具和工具等。在枫洞岩窑场明初地层中，出土了一批制作工整、纹样精细、釉色滋润、器形庞大的瓷器，代表器物有明代大墩碗、莲口牡丹花纹大盘、鼓钉炉、五爪龙纹盘残片等，共50余吨。其中完整和可复原的器物有近万件。最让人兴奋的是，此次发掘出土了多件能确定地层年代的明代纪年器物，如一些标有永乐九年(1411年)、永乐十一年，辛卯中(永乐九年，1411年)等字样的瓷片，首次向外界展示了明代龙泉窑的生产规模和水平，其工艺的精细程度在以往出土的龙泉窑瓷器中很少见到。在一些瓷器的装饰纹样中，不仅有五爪龙纹，还有许多与景德镇御窑厂明初的官窑器物十分相似的纹饰，根据文献记载判断，应该是来自中央政府的同一“制样”，是龙泉窑为官府和宫廷生产的器物。来自全国各地的数十位知名陶瓷考古专家和教授认定了这一结果，认为大窑的确存在过明代初期的烧官器遗址。
　　

　　考古学界元老徐苹芳认为，这次大窑龙泉窑的考古发掘确立了龙泉窑在中国陶瓷史上的地位。我国最早的瓷器出现在浙江省，越窑最早生产青瓷，从东汉到五代一直烧造。随着越窑的衰落，龙泉青瓷后来居上，不但产量极大，行销全国乃至海外，而且工艺高超，代表了中国青瓷系统的最高水准。学术界原来一直认为，龙泉青瓷始于北宋，盛于南宋，在明代就衰落了。从这次大窑龙泉窑发掘出土的器物可以看出，元明时期是龙泉窑更加兴盛的时期。这刷新了以往的传统观点，是很重要的突破，龙泉青瓷的历史将会因此而被改写。
　　故宫博物院的研究人员20多年来一直都在为故宫内的一批青瓷藏品寻找出处，他们只知道这批藏品出自浙江，但不知具体地点，因而许多研究无法深入展开。此次在龙泉明初烧官器遗址中发现的瓷片标本与故宫所藏青瓷在造型及纹饰等各方面都完全一致，终于使这批藏品找到了“娘家”。此外，龙泉此次发现烧官器遗址，还将为散落在海外各地的无数“无祖”青瓷找到发源地。
　　为了探寻龙泉大窑遗址的发现始末，我来到了私立性质的浙江丽水市处州青瓷博物馆。在馆里我见到几块残瓷片上刻着两角五爪龙纹。“五爪金龙”这种图案被认为是元明清三代皇帝的专用纹样，如果官员使用“五爪金龙”图案就被视为谋反(当年在宦官魏忠贤府上查出了“五爪金龙”的龙袍，他就被认为有篡位之嫌)。元明清三朝的官窑瓷器都是由“内府定夺样制”烧造的，而龙泉窑这些明显具有御用器特征的实物，至少应该是代烧的官窑青瓷器。
　　根据《大明会典》《明实录》等历史文献和宫廷档案中的相关记载，明代龙泉窑曾为朝廷烧造过“贡器”。《大明会典>卷194>陶器条》曰：“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定：凡烧造供用器皿等物，须要定夺制样，计算人工物料，如果数多，起取人匠赴京，置窑兴工，或数少，行移饶、处等府烧造。”这段史料将饶州(景德镇)与处州(龙泉)相提并论。《明宪宗实录》中载，成化皇帝的即位诏书也透露出当时派内官任督窑官监烧瓷器，江西景德镇、浙江处州龙泉是处于同等地位的。从《大明会典》的相关记载来看，当时皇家祭祀礼仪要求法天象地，以强化“天子”身份，因青色与昊天对应，所以祭天用的一般是青瓷。
　　从目前龙泉窑修复的残器来看，其中有梅瓶、玉壶春瓶、执壶、碗、盘等，以碗的数量最多，玉壶春瓶最少。这些器物的造型端庄宏伟，有口径达70厘米的大盘，还有口径达38.5厘米的墩式碗等。龙泉大窑新出土的这批器物最突出的特色是精美绝伦、华贵富丽的刻花纹饰，做工精湛，是普通的龙泉民窑器无法望其项背的。它们与同时期景德镇官窑器无论在器形、纹饰上都很相似，甚至还有器形、纹饰完全相同者。有理由推测，它们可能是宫廷定样后分别送景德镇、处州龙泉同时烧制的。
　　龙泉窑有过三个辉煌时期：第一个时期是五代到北宋早期。这在历史上并无记载，但杭州一名收藏家觅得一块龙泉青瓷片，上有“天福元年(936年)，重修窑炉，试造官器，大吉”的刻字，这件瓷片是在金村的五代窑址中出土的。“天福”是后晋高祖石敬瑭年号，吴越国是宗后晋的，据此推测，当时所烧“官物”除了吴越国宫廷自用以外，很可能还向石敬瑭进贡。第二个辉煌时期是北宋后期到南宋。北宋覆灭后，北方的汝窑、定窑等名窑被战火破坏，其制瓷技术传人南方，并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进而形成一个较大的瓷窑系。第三个辉煌时期是元到明早期。虽然龙泉窑熊熊的窑火曾一度遭受蒙古铁骑的践踏而熄灭，但入元后，龙泉青瓷在前代的基础上又继续得到发展。
　　千百年来，在龙泉狭长的山谷里，白天烟雾弥漫，黑夜炉火辉映，有多少窑工夜以继日地忙碌。他们用自己的聪慧和勤劳的双手创造出宛如碧玉的青瓷，令世人为之倾倒，也让今天的我们为这里的每一个新的发现而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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